廿夏

一千个人心中一千个忘羡

折春秋 1-2 (已替换)




“你微微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而我却觉得,为了这一刻,我已等的太久太久。”

Act.1

01.

“我再说一遍——经费这么多根本不可能通过,班费你都想这次都造完?”

气势汹汹、毫不克制的娇俏女声。

蓝忘机脑袋里混混沌沌一大片,耳边炸开的声音让他介于溺海与漂浮之间。迷迷糊糊的,眼睛又酸又胀。感觉上一秒自己还在医院,等着检查报告,怎么下一秒——

“哪有?!班费那么多我可能一次造完吗!”扭头急切的换了个对象,“班长你得答应我!同学们期待这次元旦节目期待好久也排练好久了啊!不答应小心孟姜女哭长城啊!”

……

什么?

视线终于对焦。

一张十分俊朗的脸。

这张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眉毛紧紧聚在一起。

——太熟悉了。

这张脸。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现在却。

——生龙活虎。

 

带着点疑问与不敢置信的看了几秒,蓝忘机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好大一声,他双手紧握成拳,好似明白什么,才反应过来的样子。

温情被他的动作吓到,后退一步,愣愣的问:“班班班长?”

蓝忘机死死盯着魏无羡,不错一瞬。被气势吓到,魏无羡也怕怕的往后躲了一下,疑惑的问:“班长?经费真不能批准的话也没关系的…?你不用这么,生气?”

 

“经费”。

对,经费。

视线快速移开,蓝忘机垂下眼睫,他重新坐下,好像又恢复成了那个冷冰冰的班长,只是绷紧的下颌线在微微颤动。

 

室内气氛短暂凝结,操场上学生的声音遥远且不真实。进入冬季后的天气冷的突然,连接一切的机械似乎被冻的无法运转,什么想法都被冰冻在水下,只有一个慢慢的浮出水面——太荒诞了。眼前的所有都是。

 

蓝忘机把视线藏于内心,但脑海里都是魏无羡刚才的样子,无数个问题像扑涌的蝶,轻轻的翅膀的煽动,引起了足以毁灭一切的飓风。他尽可能把声音放轻,让空气减缓他的颤抖。

“……经费,批准了。”

 

简单几个字,却在蓝忘机说完后如沸水下锅。

“哈!?”温情双眉高高挑起,哑然失笑,看来是十分的不敢置信:“班长,你认真的吗!?”

魏无羡闻言乐得双手合十拜谢:“感谢感谢感谢!你真是全校,哦不,全世界最好的班长!感谢感谢!”

他一把抓起文件,不看温情难以置信的脸,离开位置,欢呼的一蹦三尺高:“谢谢!再见!”

 

魏无羡推开门蹬蹬蹬的跑了,跳下台阶的声音很大,一下下震动着蓝忘记的心脏。

随着魏无羡的离开,室内又重新恢复了寂静。温情还保持着双手撑桌的姿态,一副没有回魂的样子,呆了片刻,嘴唇蠕动一下,想要问什么,却也知道要不到答案,只好也离开了,走时嘀咕着“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蓝忘机却愣愣地,脑海里还是魏无羡的脸。他怔怔地伸出手,无言的盯着手掌心鲜明的纹路看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放到了自己的心脏上。

 

感觉像上个世纪一样。

还有些回不过神。

02.

元旦晚会各班都要出一个节目,学生会进行观赏选择后,递交学校领导,领导进行再选。两次结果都在考虑范围内,最后选出四个节目,参加晚会。

 

魏无羡班上,不对,是魏无羡蓝忘机温情他们班上,要排《第十二夜》。

据魏无羡打听的情报,这次年级各班没有人排剧,而校领导某位非常喜欢莎士比亚。

班上本身就女多男少,——文科班。再加上魏无羡惯会讨女生欢心,女生们平时嘴上嫌弃他要死,实际上一遇到这种集体活动,——魏无羡是文娱委员。就格外积极,毫不羞涩,十分主动,全听魏无羡一人领导。娘子军一吆喝,男生就一点反叛声音都没有,让你演大树,你就要演大树。

《第十二夜》已经选好了角色,排了有三天,魏无羡知道女生们为什么那么听话,于是几乎每场排练都去看。

排得差不多了,没有服装道具,却怎么也出不来那个效果。

这可怎么办呢?

魏无羡递上了经费申请书。

所有经费支出,他都列了一张明细。又压了压,觉得还可以,才递了上去,万万没想到,还是太多。

若不是蓝忘机,估计又得黄了。

想到蓝忘机,魏无羡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摆弄起舞台幕布下的流苏坠。

蓝忘机今天很明显的不对劲。

平常的蓝忘机刻板十分,为人严谨不爱多说话,魏无羡和他接触不深,虽然认同他确确实实是个好班长,却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今天不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说话方式,蓝忘机都给人一种古怪感。

好像被人换魂了一样。

但是也只是感觉而已,没有确凿证据,而且对方还刚帮过自己,魏无羡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舞台上薇奥拉对奥西维娅说出奥西诺公爵的求婚,灯光照耀下,新买的服装闪着熠熠的光辉。

魏无羡双手环胸的看了会儿,脸上无法抑制的浮起了一个笑,有点小得意的心想,果然,冒死求批经费还是有意义的。

 

他有些口渴,在这里看了一个自习课了,还没喝一口水,转过身想随手拿瓶水,却看见幕布后的通道口那里,站了一个人。

这人半边身子藏在黑暗里,像个偷窥者。半边脸暴露在强光灯下,皮肤白的像玉石。

只是一个诧异,魏无羡已经反应过来了。

 

“班长—?”

 

无怪乎他惊讶。排练到现在,蓝忘机从没有看过一次排练。温情来过一次,点点头,说魏无羡平时吊儿郎当,难得能派上个用场。

现在在这里看见蓝忘机,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且看样子,是等了很久了。

那怎么不出声?

 

见魏无羡发现了自己,蓝忘机主动走了出来:“最近辛苦了。”

让蓝忘机对自己说辛苦了,魏无羡半边身子都麻了,连忙摆手说:“不辛苦不辛苦。还得谢谢班长你批的经费呢。你看,薇奥拉和奥西维娅的服装。

蓝忘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评道:“不错。”

能被班长夸一句,魏无羡表示此生无憾了!

他狗腿的给班长搬了把椅子,殷勤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灰:“班长坐,别老站着,怪累的。”他可没忘了经费是谁批下来的。

蓝忘机按住了椅子,“不用了。一会儿就走。”

魏无羡明白地点头。班长日理万机,能来看一会儿就很不错啦。

 

蓝忘机不再说话,视线落在舞台上,似乎是很专注,魏无羡偷偷瞄了他几眼,觉得班长应该是在很认真的看话剧,心里略微忐忑,因为实在不知道蓝忘机那张不起波澜的脸下,心里是怎么想这部话剧的。

空气缓慢流淌,台上的人终于把这场排完了。

台上的薇奥拉扭头,欢快道:“魏委员,送瓶水啦!没看到我和阿箐这么累吗!”

魏无羡闻言,从旁边抽了两瓶农夫山泉,本来想扔过去,想了想,怕砸到人,又走过去了。

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你们魏大委员送水来了。看在你们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犒劳一下你们。”

绵绵闻言,正欲笑着回击,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声,她的后脖颈的汗毛不自觉的倒竖,像广袤草原上的兔子被饿狼盯上,凭着女性独有的特殊感觉,她条件反射一抬头,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却在看清那一刻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顶聚光灯。聚光灯的一边已经掉了,灯光被甩的晃来晃去。灯架正在艰难的苟延残喘,刚才的“咔”声,是灯架螺丝脱落的声响,像是老妪的骨头正在一寸寸的折断。

而绵绵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聚光灯正在魏无羡的上方!

她猛的扭头,时空似乎被扭曲了,光怪陆离之间,她的声音和聚光灯的下落声响同时响起,而一个迅猛的黑影就从她眼前落下!

 

灯下落的根本来不及思考。尖叫声一片,台上的绵绵和阿箐抓着繁琐做工的裙子吓得大喊:“魏无羡!快躲开!”

 

物体下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灯的尖端直指魏无羡的眼。

正上方的球体灯以不可预计的速度,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直线下落——

在这短短的几秒时间内,魏无羡大脑当机,脚还来不及做出撤退的动作,甚至动作丝毫未变——

蓝忘机突然从一边冲了出来。一把抱住魏无羡,滚了一圈。

 

心跳声被无以倍数的放大。

背部重重落地,魏无羡闷哼一声。

灯掉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啪”的一声,完全粉碎。

魏无羡不知道自己缓了多久,终于找到声音,竭尽全力的骂了一句:“我操!”

 

蓝忘机刚才冲过来抱住了魏无羡,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灯,然而碎掉的灯罩还是有不少飞到了两个人的身上,蓝忘机单手撑地,刚要使力,手心骤然一痛,他抬起手来,一小滴血已经渗出来了。

台上的同学跑下来要扶他俩,蓝忘机自己先站起来了,他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用另一只手,拽住魏无羡的胳膊,把他也扶了起来。

魏无羡一手摸着屁股,眼尖的发现了蓝忘机的躲避,于是问蓝忘机,“班长你手怎么了?”

蓝忘机似乎很平常的道:“没事。”

魏无羡不信,非要抓过他的手看,但是蓝忘机又强调着说了一句,“我没事。”

听蓝忘机这么说了,魏无羡也不好再纠缠,他屁股很疼,连忙找了个干净地方靠着。

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像炸开的水晶,木质地板甚至都被砸出了一个略微凹陷的坑。这么大的冲击力,难以想象底下站着个人会是怎样。

绵绵有点生气的问:“大礼堂怎么也不知道翻修一下,这么沉的灯砸下来,砸坏了谁负责?”她着急的看着魏无羡,打量着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魏无羡摸了屁股好一会儿,看蓝忘机一个人站着沉默不语,连忙道谢:“班长,谢谢你啊。”

蓝忘机闻言扭过头来,摆了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并没有多言,只是说:“你和我去后勤处,报修一下。”

绵绵道:“我去吧?魏无羡你还疼吗?”

其实没有多疼,摔下来时蓝忘机一直在拿手护着他的头和后背,只是心里的惊悚感挥之不散,这才会觉得一直疼。

更何况魏无羡也不想在这个礼堂呆着了,他有点心理阴影,而蓝忘机刚才救了他,他对蓝忘机更有心理的依赖感。于是道:“我没事我没事,你们也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这礼堂太危险了。”

绵绵点点头说知道了,魏无羡就跟着蓝忘机出了大礼堂往后勤处去。

 

路上蓝忘机问他:“还好吗?”

魏无羡摸摸屁股道:“没事啦,真是谢谢班长啦。要不是你,我可能真要被砸死了。”

听到他说“死”这个字,蓝忘机好似有点不自在,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没事就好。”

魏无羡又好像很着急的问蓝忘机,“那班长,你手没事吗?有没有扎进东西?我们去医务室看看吧?”

 

魏无羡的眼睛很漂亮,他抬着头看蓝忘机的时候,眼睛的线条像连绵的群山和深邃广阔的湖泊,里边有迷蒙的白雾和清澈的湖水。

蓝忘机静默的看着他,明明魏无羡现在生机勃勃,但蓝忘机眼里,却都是魏无羡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蓝忘机把头扭开了:“我没事。”

 

到了后勤处,报修完毕,魏无羡也没有心思再回大礼堂看他们收拾的怎么样了。蓝忘机问他要不要回教室,魏无羡说好。

教学楼分南楼北楼,魏无羡蓝忘机现在高二,在北楼上课。但是后勤处在南楼后边,所以回到北楼,要从南楼底下绕过去。

魏无羡回想起刚才,还有点后怕,不由道:“刚才真的很吓人啊,希望后勤处的师傅们多多检修吧。唉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这个节目会全票通过呢。”说到后边,他又语调轻快起来。

 

他这么说着,一边向北楼走。蓝忘机跟在他身边,步伐放的很慢。

冬天刮风很冷,但是教室暖气开的很厉害,学生总开窗户透气。

南楼靠外那一排窗户蓝色的窗帘被风吹的胀起,鼓鼓的。

三楼窗户平台那里有一盆绿植,在红色墙壁中很显眼。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阵风,那盆绿植的叶子微微晃动,突然失去了平衡砸了下来。

头顶上方,哐当一声,魏无羡状况外地去抬头看,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下落。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的人伸手突然拉过他,魏无羡一下子撞在蓝忘机怀里,同时耳边啪地一声!

魏无羡扭过头去看,那盆绿植摔在地上,陶土盆已经碎了。

魏无羡还僵在蓝忘机怀里,愣愣的看着那点绿。

蓝忘机也在看,他也愣住了,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魏无羡脸色苍白满脸鲜血的样子,甚至抓着魏无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

为什么?

 

蓝忘机慢慢低下头,眨眨眼睛,终于对焦视线,看清了怀里的魏无羡,魏无羡的头发翘起了一小角,遮住了蓝忘机的一点视线,却像遮住了蓝忘机的整个世界。

 

魏无羡的肩膀与后腰处被蓝忘机双手紧紧按住,寒冷冬天里传来了一丝的热度,魏无羡缓了会,冻僵的脑子总算可以运转了,他第一反应是抬头向上看去。

当然是什么人都没有。

教室统一的灰蓝色窗帘在寒风中抖动。

恼火促使魏无羡突然从侧门跑上去直冲三楼,蓝忘机有些急切的叫了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回头。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儿——我今天这么寸吗?是在针对我吗?是谁?

 

楼道内各教室都关着门,学生的读书声听起来有些刺耳。

———魏无羡一把推开门,班里边什么人都没有。

 

南楼是高一和高二的理科生的教学楼。

魏无羡抬头看了眼门牌,上边写的是高一十二班。

蓝忘机也上来了,同样看了一眼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桌子上都是文具与书,学生们去上室外课了。

开学已经三个月了,教室内摆了很多东西,窗台上也确实还有几盆绿植,都是耐寒的植物,教室内暖气开的也足,植物都冻不死。

长势依旧茂盛,看起来生机勃勃。

可这些植物刚刚差点也要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人的命。

魏无羡走进教室,走到窗边,从这里,可以看到那盆绿植可怜的躺在一堆土里。

而刚才自己就站在那里。

他遍体生寒。

蓝忘机走了一圈,过来说:“什么人都没有。”

魏无羡:“是意外吧。”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解释了。

蓝忘机点点头,主动伸出手,把魏无羡拉出了教室,关上了教室门。

“我回去后发公告,让学生们不要在窗台上摆放东西。”身为学生会主席,蓝忘机是有这种权力的。

魏无羡并不是胆小的人,不过一天内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故,还是险些可以要人命的事故,他难免不多想。

 

从南楼回去到北楼,一路沉默。走进大厅,魏无羡突然道:“我总觉得是有人针对我。”看到蓝忘机回头来和他对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有可能是我阴谋论了。”

从刚才花盆落下起生出的一个荒谬的结论在蓝忘机脑海里逐渐成型,他努力的张口,但喉咙涩涩的,只能艰难的道:“……不能确定,你注意安全。”

 

      魏无羡没有发现蓝忘机的异样。他点了点头,视线轮空,像是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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