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夏

01.

圈内有个人，笔名叫无羡。早些年写点小短文在某博客红了，出版社给他抛了橄榄枝想要出版，他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后来他时间越来越多，脑子里的小想法也越来越多，写的东西也越来越好玩，终于有一天，他出版了人生第二本书，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咖位大，入圈年龄又久，这几年发展不错的出版社和他都有点那么似是而非的交情，酒会上看见他，也总是笑着同别人推杯换盏。

想要不注意他很难。

所有人都等着他的日后发展，等着和他搭档继而一炮走红。

或者像上本书那样，和他签约出影视，捧红几个明星，分几成红，再坐吃山空。

利益永远为大。

02.

温情摘下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今天到此结束。青羊，你跟我来一下。”

走到无人的角落，温情才开口谈正事：“这周主题是成功男士。我听说你和商业界蓝湛是校友，有没有机会约到他，做访谈？”

青羊一听蓝湛二字就皱了眉头：“蓝学长？这……有点困难啊。”

温情体贴道：“我知道。他这个人很冷冰冰、难以接近对不对？”青羊连连猛点头，“——那你去试试吧。可以的话，就给你记一大功，不行的话也没人怪你。好吗？”

青羊思索片刻，艰难的点了点头。

温情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开口：“对了。这次还有个目标是那个作家魏婴。不知道两个人一起做访谈，有没有问题。”

青羊原本在思索如何约到蓝湛，却闻言瞪大了眼：“魏学长？！！”

03.

青羊和魏婴、蓝湛这些人都是认识的。但也仅仅是认识而已。

大家都在一个学校，初高中衔接，整整六年，低头不见抬头见，难免就认识了。

青羊当时比他们小一届，初一来时在网络班，教她的物理老师是带了一届初二的男老师，教龄不够才退了下来，课上偶尔闲聊，总会提起他带过的两个学生。

“初二三班的那个魏婴、蓝湛——就是上次物理竞赛拿奖的那两位，真的是好聪明呀。教他们好像在玩一样。”

反观青羊他们这届，参差不齐，智商好像在娘胎里被狗啃过一样，凡事带过魏婴蓝湛那届的老师，无一不是摇头叹气，讲课仿若对牛弹琴。

而在这种长期熏陶下，班上人自然而然对魏婴、蓝湛这二人产生了颇为浓重的兴趣。

而见到他们两位的庐山真面目，却是在初二，青羊被叫去帮忙报名中考的临近春天那会。

校内机子老，点开网站登录要好长时间，手一抖点错重新录入，还要挨老师骂。人心紧紧张张，总是怕自己按错被骂。

青羊也紧张，她一紧张就坏事，一位同学的临时考号最后一位她还未输完，就点了鼠标左键按了确定。

理所当然的错误。

青羊吓坏了，想举手又不敢。

正巧她身旁过去魏婴等几人，魏婴本身在和他身旁一个男生说话，笑声飞得老高。不经意的扭头看见青羊的电脑屏幕，顿时乐了：“小学妹，你这个录错了，怎么不退出啊？”

青羊：“我不会啊……”

魏婴就过来帮她，搞定好后问她：“帮你总得给个报酬吧？你叫什么名字？”

青羊觉得他太自来熟，有些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旁的同学已经嘴快答出来了：“她叫绵绵！”

绵绵是她外号！

青羊气的要去打同学。

而魏婴已经笑嘻嘻道：“咦？这么巧啊！我叫魏远道。”

青羊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想这人不是叫魏婴吗？怎么又改名叫魏远道了？莫非远道是他的外号？

可是他身旁那个冷清冷面的男生一声轻哼：“无聊！”让青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青羊涨红了脸：“鬼才思你！你不要脸！”

魏婴笑吟吟地看着她：“火气好大！你这个挂饰我就当报酬了。有缘再见！”他手里捏着刚才趁青羊不注意顺走的小玩意儿，是一只纯黑色的小兔子，撇着三瓣嘴，笑嘻嘻的。

他扭身去追刚才和他一路的那个男生了。

青羊看着魏婴一蹦一跳的到那个男生身旁，有些不稳身子歪了一下，那个男生条件反射要扶，手刚刚抬起魏婴却已经自己站好了。

然后那个男生就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魏婴一脸满足的拿出她的挂饰在指尖转的飞起，又不知同那个男生说了什么，那个男生却一脸冷淡的朝前快走了几步。

后来青羊才知道那人是蓝湛。

03.

青羊在晚上才辗转打听到了蓝湛的电话号码。

以前的同学如今大多分散多地，得知青羊要蓝学长电话号码时还有些惊讶，发过来后又紧跟着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杂志社要做报道？”

青羊：“对啊。但是我当初没存过蓝学长手机号，只好找你们要了。”

同学问：“蓝学长当年多冷啊……我从没看他在经济杂志上做过访谈。你能约到吗？”

青羊无奈的笑：“我也不知道啊。但我们不是经济杂志啦，我觉得还是有点点的希望的吧。”

同学忽然叹口气：“说起来还是挺怀念的哦。当初一起在蓝学长光环下长大的日子。”

“还有魏学长。”青羊提醒道。

同学立马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提起他！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青羊把手探出阳台，身体呈向下四十五度角，视线追随即将和阳光一起眠于寂静的落日，脸上笼罩了一层余晖。

她也长长地叹了一声。

“——我挺想念他的。”

05.

元旦时期，学校组织迎新晚会。

青羊刚加入学生会，什么活都得干。她跑上跑下忙了一天，晚上好不容易能歇会，又被部长叫过去排表。

青羊抱着表跑到打印室，刚刚要把表递过去，身后突然有个人说：“等一下。”

青羊回过头。

是蓝湛。

柔美的月光下他半边脸像泉水一样又像玉石，闪着莹白的光辉。

青羊对他有无端的敬意，“学长？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蓝湛说上话。

蓝湛指了指她拿着的表格：“出错了。”

青羊闻言羞红了脸。排表还搞出了错，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可是蓝湛却把表抽走，拿出笔在《剧院魅影》后边的主角一栏中的“王灵娇”划去，换成了“魏婴”二字。

青羊疑惑地叫了一声。

蓝湛面无表情的把签字笔收回：“临时替换。”

青羊点点头收起表，看着蓝湛踏着月光一步步的走远了。

后来迎新那天，她着了凉发烧了，请假没有来。

开学后才知道，本该就是王灵娇演，是蓝学长私自替换的人名单。

至于他为何如此，也根本就无从所知了。

因为他和魏学长，都请假不来了。青羊后来只在考场外远远看了一眼，看到蓝学长神态自若的答题，丝毫不受那些探究的眼神的影响。

当看到青羊时，他冲她点点头，做了个口型。

“谢谢。”

06.

蓝湛成名是因为一次的决策，自此在商业界立住了脚跟。而随着他的成名，漫天该地的报道却也无法挖出更多的料，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舔着边角料，无趣至极。

十月份是校庆，校方发了邀请函。青羊知道最近母校评了省级重点高中，校内校外大改革，年底还想冲刺省级示范性高中。

一年又一年，青羊拿着邀请函走在路上，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刚刚踏上这里时，也是这么一个爽朗的好天气。

一眨眼就飞出了这么多岁月。

青羊不知道蓝湛会不会来，她是来碰运气的。可是在校门口，她真的看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蓝湛，不仅仅只有蓝湛，还有一只不肯露面的就算在写作一行混得风生水起也从未参加过什么公众活动的魏婴。

两个人站在一起，背后是郁郁苍苍的百年校园，却好像时间回到了好久以前，什么都没有变过。

青羊知道。

他们在一起，就是一种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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